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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（第1页）

年轻的主治医生站在那里，脸色苍白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能说什么呢？是啊，为什么？

他回到办公室，调出了王建国这两年所有的病历和门诊记录。从2021年确诊开始，王建国每三个月复查一次，每半年做一次全面体检。那一叠叠的报告单上，糖化血红蛋白始终稳定在60到63之间，堪称完美；尿微量白蛋白正常，眼底没有新的病变，血脂血压全都达标。他甚至还保留着王建国自己手写的一本血糖监测日记，上面用小楷工工整整地记录着每天的饮食、运动、用药时间和血糖值，比很多教科书上的案例还要标准。

王建国这样的病人，是所有内分泌科医生最喜欢、也最引以为傲的“模范生”。他没有不良嗜好，没有家族遗传史，没有明确的心脑血管风险因素。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在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清晨，在做着最健康的运动时，倒下了，在短短几个小时内，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。

为什么？这个问题，像一把重锤，反复敲击着主治医生的心脏。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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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给家属一个交代，也为了解开自己心中的巨大谜团，主治医生连夜召集了科里几位资深的同事，把王建国从确诊到去世前的所有资料——包括每一次的化验单、检查报告、用药处方、血糖日记，甚至还有王强提供的、父亲这两年来的饮食和作息笔记，全部摊在了桌子上，进行逐项排查。

他们反复询问王强，过去几个月，王建国有没有过任何异常？有没有偷偷吃过什么偏方、保健品？有没有感冒发烧、摔伤或者闹过肚子？最近几天有没有情绪激动或者失眠熬夜？

每一个问题，王强都哭着摇头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：“没有，我爸他真的特别小心，比我还小心。他把医生的话当圣旨，一个字一个字地照做。他那个搪瓷缸子，以前是用来喝酒的，后来就只装白开水了。二甲双胍的药瓶，他都放在饭桌上最显眼的地方，生怕忘了吃。他连我妈给他做的红烧肉，都只是闻闻味儿，一口都不肯吃……”

王强的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：“你们总说，血糖控制好了，风险就小了。他真的做到了啊，比你们要求的做得还好……那为什么，为什么还是会这样？连个预兆都没有……”

主治医生听着王强的哭诉，心口堵得发慌。他低着头，手指一遍遍地抚过王建国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血糖日记。是啊，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病人，一个自律到刻板的患者。他的颈动脉彩超干净得像年轻小伙子，血管壁光滑得没有一丝斑块；心电图也找不出任何问题。他没有过头晕、胸闷这些典型的前兆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，太突然，就像戏剧里最荒诞的一幕，生命，在一个最不该结束的地方，戛然而止。"}